【剑三·藏花】梅隐香(11)

叶彻雪依旧没有说话。
雪花蔼蔼浮浮地飘落，琼妃散璇花一般地散于二人之间，不知怎么，他明明离着他那样远，却能将他眼底的梅影都看得十分真切。
——当时浮动在他眼底的哪里是什么光影，而是一朵将绽未绽的梅花罢了。
阿梅亦缄默了一阵子，拂了拂落在袖上的细雪，又兀自继续解释：“你弱冠那次，我不是故意凋得那么早的，但夏日里日头太盛，我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他顿了顿，口气里是藏不下的黯然，“本想把那一树花当礼物让你开心的，最后却白白教你伤心了一个晚上，我……对不住。”
“没有——我很开心！”
听他自责之意愈来愈浓，叶彻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却听得自己声音朗朗，不由得一阵怔忪。
片刻后，他缓过些神来，才缓缓地抬起双手，将其映入自己的眼帘。
——那仍是一双年轻的、剑者的手，虎口处稍有一些薄茧，却无损于其俊秀修长，肌理都带着风华正茂的如玉光泽。
叶彻雪不由得又开始发怔，直到有雪落在他的手心里，触感却并无冰凉。他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雪，而是飘散的白梅花瓣。

阿梅不知何时近了他的身前，素白的双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二人十指相扣，将花瓣揉在手心和手心之间。他握得是那么用力，以至于手上都沾染上了花瓣里蕴着的涩然而清香的汁液。
阿梅就这样握着叶彻雪的手，缄默着与他对视良久，忽然弯唇笑了，脑袋一低将额头抵住他的，鬓角的发丝拂过叶彻雪的脸侧——那股叶彻雪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笼于其间，恍惚中似能瞧见庭前绽开一树的皑皑白雪，嗅得满院玉梅淡香。
他神色一如当年柔和，用含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地回答叶彻雪：
“阿雪，我也很开心。”
第二天日光大好，暖融融的阳光驱散了大半上月残余的冰寒，正是“旧寒新暖尚相兼”的好时节。除却阴暗处的陈雪尚在苟延残喘，大部分的积雪已经在湛湛春阳之中逐渐融化，腊月残霜天已然走到了尽头。
当叶放鹤与叶游鹭一大早拿着药进屋时，屋里燃了一夜的炉火还有星点余烟寥寥未尽，然而叶彻雪的身体却已经似是墙角的残雪一般冰凉了。
他走得十分安详，脸上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只是早半个月便病得动也动不了的叶彻雪，手里却不知怎么紧紧攥着昨日供在床头的那一枝雪白的梅花，上面数朵重瓣的素白台阁仍然开得灼灼灿烂，不过小小一枝，却散得满室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