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梅隐香(9)

他一生无妻无子，只收了两个乖巧的亲传徒弟。两人见叶彻雪病了，便放下手头一干事宜前来照料，又到处寻了名医来看诊。
然而即便如此，叶彻雪的病还是一日比一日重，终于病体沉疴，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了。
小徒弟叶游鹭见他病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清醒一两个时辰，头一等事还是睁大眼往窗外看，什么都看不见也要坚持，不由得心下一酸，带着劝慰意味唤他：“师父……”
叶彻雪闻声努力地瞧他，却见年轻人一脸凄楚，到底不忍心，想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让他别哭，昔日里可以执剑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连抬都抬不起来，“阿鹭，莫……莫要伤心。”
他不说也罢，一说叶游鹭更是心酸：“师父一生孤独，这、这便……”
叶彻雪闭了闭眼睛，说话已然十分吃力，气音却是比吐出的字音还要大了：“还有……阿鹤和你，我……从未担……担心过身后事……”
叶游鹭抬手擦了擦眼泪，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叶放鹤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邢窑的青瓷花瓶，里面供着一枝清奇的白梅。他方闪身进了屋便极快地反手关上了门，将室外寒冷与室内隔离开来，口中大声地唤道：“师父——”

叶游鹭嗅到了一阵清浅梅香，忍不住回头看他。
待叶放鹤走近了，叶彻雪才算勉强看清那瓶中之物，满是裂纹的嘴唇突然开始激烈的颤抖，放在身体外侧的右手颤微微地努力举起了半尺，复又失力放下跌在身侧，口中喃喃的话语毫无逻辑可言。
放鹤游鹭二人俱是大惊，面面相觑，却也一时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好拍着叶彻雪给他顺气。
这样倒腾了足有半个时辰，叶彻雪才算又好好地喘过这口气来，只是双目灼灼盯着那枝白梅，任凭两个徒弟说什么话都不肯挪动一下。叶放鹤与他相处日子更久，总算会了意，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在他嘴旁，却听叶彻雪抖着问：“那……那梅花，你怎么拿来的……？”
叶放鹤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道出实情：“师父爱那梅树如命，弟子自然不敢随意折损。只是我方才出去，不知怎么在那树下碰见一名墨衣的万花青年，郑重其事地要我把这青瓷瓶连着花枝摆在师父床头。既是万花谷的弟子，又冒雪而来郑重嘱托，我想他说话应自有一番道理，就……哎，师、师父？”
他话未说罢，叶彻雪已然老泪纵横不能自已，却因为病重无力不得多余动作，只能堪堪闭上了眼睛，泪水忍不住地顺着眼角沟壑曲折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