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太宰无差] The Songs 雅歌(6)

“要是乱步先生在就好了。”谷崎很小声地说。他没看见爱伦·坡的嘴角马上耷拉了下来，就像简笔漫画里的人物，十分忧伤。站在两边的马克·吐温和斯坦贝克默契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示鼓励。
“他们徒步走不了多远，有神之眼在，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安全，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下陀思事先准备好的藏身处……死屋之鼠的成员肯开口了吗？”
“不肯就用点办法吧。”与谢野说，同时把砍刀在地上顿了一下。
“啊，这倒很容易，一本书的事。”
爱伦·坡回答，同时露出了一个漫画式的微笑。
体温在升高。
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像幻梦，昏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没醒过来的那种幻梦，除非被强大的外力拖出来，否则会怀疑自己能死在梦中。除了五脏六腑，双眼也在焦灼中，需要用力才能睁开，而且眼皮酸痛，和身上一样。周围很安静，但是这安静令人害怕，分不清是真的没有声音，还是因为五感正在消退，感觉不到声音了。这种幻梦让太宰治感到痛苦。他厌恶生命是因为他想要休息，梦幻使他疲惫不堪，又不给他解脱的契机，或者说从梦幻中解脱，不过是去了另一个更清醒但依然疲惫的世界。他视野中的陀思也不真实，这也是令他痛苦的。他想把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一些，用清明的双眼，也用彻底坦白的心，但陀思此刻就像梦中会无理地出现的一个天使般的角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又如何努力都碰触不到，苍白而飘渺。过了一会儿太宰才停止无谓的挣扎，回想起无法够到他是因为双手还被紧紧束缚在身后，他自己正靠墙坐在一张欧式的床上。

他眨了眨眼，视野清晰了片刻，陀思坐在他面前，习惯性十指指尖相抵，歪头看着他，紫色的眼睛微微睁开。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一样，只有一点违和的地方。陀思脸上没有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要还有一星翻盘的希望，他就会露出那种神秘的笑，因为他分明可以把全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中，但现在它没有了。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是阴沉的。这意味着他真的走上绝路了，太宰疲惫地想，他们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过绝望的经历，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做出离谱的举动，很不幸，承担这一后果的就是他一个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偏偏要把他带走，并且给他注射了病毒，自己和他一起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屋里，大概就是陀思在这个情况下想出来的离谱举动。
但……为什么是他呢？太宰感到神经也在酸痛，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但他必须思考，必须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时刻带他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一个同样离谱的可能性——陀思还在盘算重整旗鼓，而且不需要其他任何人，只要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同类肯和他一起，他就有翻盘的希望。这其实不是不可能，无论在博弈的哪个阶段，他们两个都没有放弃过说服对方投诚。但这就解释不了陀思目前脸上笼罩的阴云。他能想象那个时候的陀思应该是什么样的：温柔，耐心，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尽管只剩下了一个人，尽管全世界都在追捕他，他却看起来好像世界躺在他的手掌上。他会用念赞美诗样的声调叫他的名字，问他想不想在断送自己的生命之前，看一看……新的世界。这些想法如此鲜活，太宰几乎就能听见陀思冰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富有诱惑力，对孤独的人来说又充满亲和，可他居然就没有这么说，反而让太宰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