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10(5)

房门被猛地打开，约翰看到眼前混乱而熟悉的一切：地上、桌上，胡乱散落着新的旧的报纸，化学仪器里盛着尚未反应完的化合物，正对面，头骨先生瞪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而视线往下去，最让约翰心惊的是沙发旁露出的一角深蓝色丝绸睡衣。
那一瞬间，无数可怕的假设在大脑中骤然升起，让约翰膝盖一软，险些失去站立的力气。
不不不——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声音嘶哑地呼唤着夏洛克的名字，约翰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他身边的。而当他终于来到沙发旁，看到倒在地上的夏洛克以及他身边那些有着明显使用痕迹的注射器时，他的大脑终于轰的一声，彻底炸开。
过去与现在恍若重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夏洛克如虾米般向内蜷缩着脊背，黑色卷发下是形状突出的脊椎骨，整个人身上散发着腐败颓丧的堕落气息。无知无觉地蹲下身去，约翰怔怔地看着夏洛克身上熟悉的深蓝色睡袍，那具被面料包裹起来的颀长躯体，眼睑涌上一股火辣辣的热意。
不。
不不不不不——
他没想过人生中还能再次体会那种恐惧，那种冰冷彻骨、比死亡更冷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能……他不能……

“夏洛克夏洛克夏洛克。”一遍遍小声地、近乎崩溃地叫着那个名字，约翰本能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脉搏，感觉自己长久以来伪装的坚硬外壳瞬间开始分崩离析。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天，回到了那黑色的、绝望的一天：在巴茨医院的楼下，夏洛克像断了翅的大鸟一样静静地躺在那，任凭他怎样呼唤都不再回应……
指尖下是温热的皮肤，和多年前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皮肤下跳动的脉搏——那混乱的迹象显示对方依然活着。感谢老天！约翰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脱力般坐在了地板上，他搂着像烂泥般瘫倒的夏洛克，感激得险些想哭。
白痴，混蛋，蠢货——！如果夏洛克还醒着，他发誓自己绝对会用毕生所学狠狠骂一下这个昏头昏脑的臭小子。可现在，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顾不得其他所有，只想紧紧把自己埋入对方怀中。
然而此时，一个迟疑、轻飘的男声突兀地打破了空气。
“约翰？”
那低沉的嗓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只大手轻柔地触碰到了脸颊，约翰一僵，半晌才缓缓抬头，对上那双似在梦中、死气沉沉的混沌眼睛——夏洛克的瞳孔因为快感而放大，右手轻抚着他的脸，他眉头皱紧，表情介于迷茫、疑惑、痛苦、克制和狂喜之间，直到慢慢看清了来人，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阴郁莫测的眼神中也漾出一股恍惚的、深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