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华】消融02(4)

“你的确是。”约翰笑着叹了口气，头顶上的灯依然沉默地笼罩在夜色当中。有时他感觉自己跟玛丽的相处模式就像是密友，虽然比朋友更亲，却无法再进一步。
“你知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可能会省着点为国家卖命。”玛丽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用白色羽绒被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她换了个姿势，于是看起来像只仰头正对着天花板的毛毛虫。
“但要是那样的话，”她叹了口子，猛地转过了头，半长的红发散落到枕头，“我又没办法遇到你了不是？”黑夜中，她的眼睛又明又亮，承载着某些约翰难以形容的感情，那立刻就让他想起了夏洛克深邃的眼神，那些无声的凝视，像是胶水一样粘稠。
“所以你瞧，这就是个悖论。我必须踏入这条河流。”
黑夜里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闷在了被子里，但在他耳中却穿云裂石。什么河流？约翰想问，但那问题还没说得出口，玛丽已经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
她说，“晚安，约翰。”
约翰弯下腰，把一束红色康乃馨放到墓碑前。
连绵的细雨淅沥的飘了好久，却轻到不值得打伞，只是那石碑却很凉，凉到他只是放束花时轻微的触碰手指都像浸泡在冰水里一样发麻的寒。

约翰眨眨眼，沉默地望着石碑上冰冷地刻的名字——玛丽·摩斯坦，黑色的大理石倒映着他的影子，他深蓝色眼睛里却沉静得空无一物。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实感，太过荒唐——那很快，快到像是被静音后按下了加速键。约翰只接到了一通电话，而且是那种，非常官方、非常安西娅式的电话。如果不是因为他曾经有过跟某位“政府小职员”打过交道，他一定会被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给吓到。他们没什么铺垫的直接了通知他，那是一场车祸，卡车，她被撞得面目全非。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什么痛苦。那位女士例行公事地说着，深表遗憾。
尽管说着安慰的话，她的语气却非常平常，甚至于那些微小的停顿都很专业，那然约翰甚至想象得到对方微微蹙着眉、官方又刻意的表情，仿佛生来就是那张假脸，然后她接着说，“我们会于近日拜访府上——”
可能是因为产后连续的低烧，约翰恶心得只是想吐。回过神来的时候，约翰才意识到对方已经挂断了很久，他听了个大概，却什么都不记得，而那个号码甚至不可追踪。他在原地久久地站着，大脑嗡嗡地响，既滑稽的想笑，又想放声大哭，但各种情绪复杂纠缠着，他半晌才伸出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最终像只煮熟的虾米似的难以忍受地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