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花】可怜未遽忘风月（四/番外完结章）(6)

“——你决不会落得一生孤寡。”
恍惚间肩头像是被人以指尖轻轻一触，又似是耳鬓的发丝被一阵夜风微微拂过，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得苏镂云站在他的身侧，正轻手轻脚地拿着一件深宵余梦的披风往他身上披。彼时苏镂云尚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不意顾京墨忽然睁眼看来，惊得手上倏地一抖，险些便将那厚重的披风掉在地上，“师父……！”
顾京墨眼疾手快地接过那将将着地的披风，又牵了牵嘴角，似乎要对惊慌的小徒弟笑上一笑。奈何他僵了半晌，唇边仍酝酿不出什么笑意来，只好转首瞥了一眼天边西斜的缺月，道：“你这孩子四更天里跑出来，也不怕着了风邪。”
苏镂云糯糯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复又低声道：“我只怕师父着了风邪。大师姐今儿才从剑南道传信来，说待八师兄一出师，师父身边便只有我一个了……”
她想了想，又眨了眨杏子一样圆圆的大眼睛，“何况师父养了我五六年呢，比所有的师姐师兄都长了许多——我长大了，也总得好好看顾着师父才行。”
顾京墨一时有些好笑，半晌却仍凝聚不出什么笑容来，最终只得轻轻一吁，温声道：“今日已是他的末七了，你且不必担心为师。明早还要考你《灵枢经》的功课，你先回去睡罢。”

话罢见苏镂云尤自不走，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回屋去，明日便允你睡到巳正。”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苏镂云闻得此言，即刻便欣喜地“啊”了一声，复又颦了颦眉头，犹豫道：“那我回去了，师父你可……可把披风给披好了。”
顾京墨淡淡应了一声，抬手将那件深宵余梦拢在身上，遂不再多作言语。直至苏镂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奔远，他方垂下眼，抬手轻轻抚过膝头搁着的一柄落凤，只觉其上触之温热，恍似故人。
……这也是他留与他最后的余温。
缓缓收紧的手指将这刚刚现世的神兵珍而重之地攥于掌中，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过那温玉所制的杆身，正如昔日里摩挲过恋人持剑的修长手指一般缠绵温存。天边半轮缺月，清光阴素，似沾薄霜，分明映得他面前一座无字碑石枯冷孤寂，却又衬得手中这一柄尚未沾过生灵鲜血的白玉烟斗晶莹温润，通透玲珑，细观其上纹理华饰，更似蕴有云梦泽水上的清冷烟波。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落凤，缄默少顷，忽而又顾自低低一笑，哑声道：“……是了，我决不会落得一生孤寡。”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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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这篇番外写得比正文还长（……）再想想大概没有人会想慢条斯理地吞几章的玻璃……索性压缩了字数一次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