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梅隐香(8)

他心下一动，提气运气轻功往自己所居的院落而去。
然而叶彻雪还是回去得晚了，那一树白梅经过一日烈阳烘烤已尽数枯萎，失了水似的泛出枯黄的颜色。因着是重瓣的花朵，萎缩的姿态与绽开时的对比更加明显，残香丝丝缕缕，也没有了早上的芬馥之意，只是兀自坚持着不肯落到地上。
心中怀了一日的什么东西好像突然被人碰碎了，硌得心底隐隐作痛。
叶彻雪咬下嘴唇，却仍不舍得挪步，只站在树边，垂着眼伸手去触碰那失了水枯萎的花瓣。
然而他立于树旁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仿佛十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只是他在素白台阁的暗香里生出的一场幻梦而已。
待东方渐白，晨光熹微，方有人步入了他的院子。
“阿雪你这孩子，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七岁之前身体就不好，之后万幸身体突然好了，性子却又不好了……”
师姐踱步到他身侧，见他不回话，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荷昨晚哭得很伤心，劝都劝不住，临风差点儿直接拎了剑就来找你比试。”
叶彻雪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阿荷很好，她和临风也很般配。”

“可你呢？”师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总是这样孤僻。梅妻鹤子是清傲不群，但你总不能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
梅妻鹤子……梅妻鹤子。
叶彻雪将这词默默念了两遍，脸上突然有了笑意，语调也轻快了些，“师姐。”
“嗯？”
“你见过雪地上的脚印吗？”
师姐怔了怔，失笑道：“当然见过。怎么？”
叶彻雪缓缓地抬起脸。他的眉目间蕴着期冀的光，一夜未宿也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丝毫黯淡的痕迹，缓缓地柔声道：“就算新雪再落，被印过脚印的地方，到底也和未经踩踏的地方不同了。”
“……你……”
师姐的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下】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李白《宫中行乐词其七》
叶彻雪病在八十三岁的暮冬时节。
他已经过了杖朝之年，算是难得的耋寿。这一年冬日是百年难一遇的冷，好不容易熬过了仲冬寒艳，天气依旧冷得令人生畏。即便这样，叶彻雪却仍不顾劝阻日日去看那株近百年的白梅树，任由它寒风冷雪也照样不误，最终寒邪侵体不支病倒，虽令人焦急，却也不算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