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北方的雨(7)

哦。
广树收回手，坐到桌前：那就留给他吧。司就是个笨蛋。
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心头的酸涩却一直在膨胀，最后广树还是忍不住，伏在桌前哭了起来。他哽咽着自说自话，司真是太笨了，太笨了…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呢…
一只手迟疑地落到广树肩上，拍了拍，广树听见自己的空盘子有了响动，似乎什么东西落了进去。他泪眼迷蒙地看过去，发现盘中躺了一只金黄的松饼。
司站在一旁，非常纠结的样子，神色矛盾：给你。但是…只给…一只。其他，都留、留着…给他。
广树看着那只松饼，突然哭得更厉害了。一旁的司手足无措，最后只有半跪在地上，抱住广树，像广树曾经安慰他那样，司笨拙地学着说：好了…不哭…
北方山脚下的小镇常有骤雨，声势浩大，倾盆而来，走得又急急忙忙。悟常常因忘带雨伞而狼狈归家，咒骂这晦气的雨。司却很喜欢雨天。一到下雨时，他就趴在窗边，任由广树劝也好，上手拉拽也好，都不动弹。仿佛在那雨是与他相熟的故人，雨声里写满了只有他懂的密码。

在一个雨天里，司走丢了。
广树洗好衣服，从侧屋走出来，发现玄关的门大敞着，而司不见踪影。
屋外是瓢泼大雨，广树来不及拿伞，光着脚往外冲。寻常买菜的小店、甜点屋、小书店，镇上所有开门的店铺里都找遍了，也不见司的身影。广树在雨里失魂落魄地往郊外走，他什么都不敢想，只凭着本能找下去。
在连天的灰蒙蒙雨幕里，他远远望见，在干涸的一处河道中，有人影晃动。他跑过去，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终于看清河道里的那个人就是司。他踩在河道泥泞的底土上，苍白得像一只鬼魂。
广树跳下去，扑到他身边，确认司身上没有受伤，才冲他吼道：你在干什么！
司垂着头，和平日里一样，没有反应。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广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拉过司的手，想带他回家。司却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
广树拉不动他，只能折返回去，陪司站在雨里。北方的雨夹着透骨的寒意，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两人都狼狈不堪，站在野地里活像两抹游魂。司一动不动，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一开始逃亡时的样子。广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最后他蹲下身，在雨里号啕大哭。